正议大夫好似从未认清过他,望了许久,沧桑眼眸中情绪反复,终是化作了一句叹惋:“唉,封儿元氏一族,再如何,都是你的至亲。”

    “至亲归至亲。”陆临封神情淡漠,“常兴侯能不顾亲缘自证忠心,那我又为何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封儿,你”

    他眼底的执拗决绝,看得正议大夫复杂难言:“封儿,你别因着这个同常兴侯置气,常兴侯的为人,并不能改变你的为人。”

    “父亲,我并非是因为常兴侯而有所动摇。”他抬起眼,狭长深邃的凤眸弯着,“儿子只是因为见父亲处处备受桎梏,元氏一族步步紧逼,局势紧迫,陆家的不表态,就已经是表态了,以后也善罢甘休不了。与其被逼上绝路,倒不如先下手为强。这,与亲缘无关。只与陆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有关。”

    常兴侯所作所为,究竟是出于何等心理,他是不在意的,也不会因此而难过。

    可惜这点

    正议大夫不够了解,只说:“封儿,我能理解你的心情,但你不可冲动。常兴侯一事,我们容后再议。”停顿片刻,正议大夫问起:“婉柔如何了?听说她这几日精神不济,也不知是怎么了,我才归京,也没来得及去看一看就又要走。”

    “大夫说,是太过忧虑。”陆临封说,“父亲,你这次去,放心就是。”

    正议大夫此行匆匆,压根儿没时间回一趟,过门而不入,这番情绪难掩。正议大夫点点头,温和说了声“那就好”。

    随从撩开帘子:“大人,时辰不早,咱们得出发了。”

    “封儿。”正议大夫端坐正中,并不年轻的脸庞在朝服的衬托下分外清肃,“陆家一切便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此番言谈,不仅是长辈的叮嘱,更似一种不算正式的交接。

    将重担,转交给长成的少年手中。

    “既然你早就明白,那以后也无需遮掩,痛痛快快做一回自己就好。”

    正议大夫说完,望着马车旁身形修长的少年,见他眸色平淡,又含着一缕不谋而合的笑意,略感欣慰的一点头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正议大夫登车上马,此时天色清朗,也不见多云,宛如一块浅色玉石,斑光可鉴。而他荣宁二度之行,前路渺茫,归来无期,生死难料。

    帘帐落下,朝服衣角随之被遮掩住。车马一记抽鞭,马儿扬蹄飞尘。

    正议大夫揉揉眉,随从笑得欢快:“大人颇得陛下看重,二度出使荣宁,那边的督查、御史之流,定然对大人郑重以待,大人也能更好的施展拳脚吧?真是恭喜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在旁人眼中的荣宠差事,实则危如累卵。

    随从却见正议大夫眉色微苦,纳闷道:“大人不高兴么,为何是这副模样,难道是奴才说错话了?”

    “并没说错什么,你所想的,是人之常情,可以理解。”正议大夫道,“我只是一想到不能看到京中冬至的冰嬉,就觉得难过。”

    在喜庆喧嚣的冬至里,这次出行却如履薄冰。

    而浑身冰凉的人,也不止正议大夫一个。

    听着宫娥来禀报景恒帝严惩了段虢之后,永安公主当即起身,来不及梳妆便要求见。